第91幕
德燦拿著這個讓自己覺得莫名其妙的籤,放入手提包裡,走出觀音廟。從觀音廟口外,就可以俯瞰整個華溪鎮,只是,當時天空雲層厚,山裡雲霧茫茫,底下的村景早蒙上一層厚重的雲霧,另有一層美感。
德燦怕會下雨,便起身回家。走下階梯途中,看著滿山的梧桐花,白色點點又披了一層雲霧,霧裡看花的感覺很美也令人心曠神怡,腳步停緩,慢慢地欣賞這山中美景。下了階梯,又走到那棵百年老梧桐樹,整山中的梧桐樹就這棵開得最美,最燦爛,德燦停止腳步,看得出神。
這時,從樹後走出一個男子,德燦一驚:「啊~是誰?」
那位男子也被德燦的尖叫聲給嚇到了,連忙搖手說:「我…我不是壞人。」
德燦嚇到連連後倒退,眼睛緊盯著眼前的男子:「不是壞人,怎麼躲在樹後,你想幹嘛?」
男子看德燦害怕的模樣,站著不敢動:「這位小姐,妳誤會我了。我不想幹嘛,我剛剛是看這棵樹的樹幹。」
「騙人!沒事看樹幹做什麼?」
「沒騙妳,我是真的在看這棵樹。這棵樹生病了。」
見男子這麼一說,德燦的恐懼心減了些,也稍微收起對他警戒心。
「這棵樹看起來很壯,怎麼生病了。而且,你怎麼會對樹是否生病有興趣。」
男子:「這棵樹雖然看起來沒事,花開的很美,但是其實它的部分樹根跟樹幹已經受到白蟻的侵略了。妳看!」說畢便伸出手,德燦看到那男子手上的一小片樹皮。
「妳看!這片剝落的樹皮,有幾隻白蟻。這幾隻白蟻還在啃食樹皮呢。其實這棵樹有一部份已經引來成千上萬的白蟻了。我還擔心,這樣下去,樹可能會死。」
德燦的恐懼感已經減輕不少了,這時她稍微端詳眼前的男子。
這男子個子瘦而高,眉目清秀,但是臉上略帶一股憂鬱的感覺,穿著白襯衫黑褲,看起來像是個讀書人。只是服裝的布料明顯褪色,應該穿了很多年,雖舊但不髒亂,白襯衫燙得筆直、乾乾淨淨的。
男子為了讓這位驚慌的女孩降低對他的警戒,便開始自我介紹。
「小姐,敝姓方,一個多月前,我就讀的大學派我到這個鎮上的國小當實習老師。聽鎮上的人說,觀音廟這裡有一大片梧桐樹林,剛好最近是開花的時期,就來過來賞花。哦…我在學校教的自然,所以這些花花草草自然有興趣囉。」
「原來是老師呀,真是失敬。」德燦得知這位男子是老師,原本的恐懼、警戒心逐漸消失。
「別這麼說,我才不好意思,剛剛嚇著你啦。」
「不啦,是我膽小,才以為你是壞人,剛剛真的很失禮,還口無遮攔地亂講。」
男子微笑說:「呵呵…小姐,妳也是來看梧桐花的嗎?」
德燦:「不,我是來求神的。」
男子:「哦?是特意來求神的嗎?」
這時,德燦表情略帶憂心地說:
「我母親這半年來久病不癒,雖說非不治之症,但看她常喊頭疼無力,得經常躺在床上,真的很心疼。因為求了無數的醫生,做了多次的檢查,就是無法根治。所以我只能來求神,聽說這座廟的觀音大士是鎮上的守護神,希望祂能保佑我母親早日康復。」
男子看到德燦清秀的臉龐、水汪汪的大眼睛卻眉頭深鎖,頓時燃起想呵護她的念頭,趕忙安慰她:
「小姐,我也聽鎮上的人說,這做觀音廟的神非常靈驗哦,妳這麼虔誠地來祈求,一定能如願的。」
單純的德燦幾乎已經把眼前的這位陌生男子當成朋友般:
「可是剛剛求了一個籤,籤文裡頭盡寫著跟我要祈求沒相關的事情。真的是很令人不解。」
男子詫異的問:「哦?是寫什麼?」
德燦頓時吞吞吐吐的:「這…這…」
男子見她欲言又止,便微笑說:「我知道了,求來的籤不能跟其他人說吧?呵呵,不好意思,我太多管閒事了。」
德燦忙說:「不,不是那樣的,但…」
看著眼前的少女,如夢如霧的大眼睛低垂著,是因為臉紅嗎?讓白晰皮膚透著粉紅、瘦瘦弱弱、站在霧濛濛、開滿花的梧桐樹林下,多麼特別的美景呀。
男子不禁地說:
「呵呵…對了。想必妳也喜歡梧桐花吧?不瞞妳說,剛剛你在樹下望著這棵梧桐樹望得出神時,我確實有刻意安靜地躲在樹下。因為在這煙霧濛濛的梧桐樹林裡,我以為我看到一個梧桐花天使。」
德燦真的羞紅了臉了,以前收到的情書會有類似的讚美,但是當面被年輕男子讚美的,這還是第一次,羞得她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眼前的少女這付嬌羞的模樣,這位男子也覺得說得過份些,一時之間也不知該怎麼回應這份尷尬。
「啪啦啪啦!」
突然,下起雨來,雨勢看來不小。德燦沒帶雨傘,無奈地拿著手提包勉強遮著頭。
「來!戴上這個吧。」男子趕緊從腳踏車拿來斗笠,直接套上德燦的頭。
「那…你呢?」德燦望著男子。
「我是男生,沒關係,來,趕緊坐上腳踏車,你應該是從鎮上過來的吧?」
「是的。」
「那趕緊跟我一起回鎮上吧,我看鎮上那邊的天空還很亮,顯然還沒下雨,趁現在這裡的雨勢還不是太大,快!快上車。」
德燦只好勉為其難的坐上了這位陌生男子的腳踏車。
那男子準備騎車,向坐在後面的德燦說:「我得衝快一點,你可要抓好我,否則你會掉下去的。」
雨勢有越下越大的趨勢,德燦迫不得已,只得照那男子吩咐做,怯怯地伸出雙手抓著那男子腰間的衣服。生平第一次跟陌生男子有這麼近距離的接觸,又是緊張又是臉紅。
而男子一心只希望能避開這陣雨勢,別讓兩人淋得更濕,賣力地顧往前衝。
一路上飛快地衝回鎮上,鎮上果然還沒下雨。德燦因為帶著大斗笠,幾乎沒怎麼淋濕,但是那男子已經淋濕一大半了,整個頭髮濕透了,雨滴不斷地從髮梢流下臉龐。
「抱歉,讓你淋得這麼濕。」德燦看了流了滿臉雨水的男子,趕緊掏出手帕,想幫那男子擦乾臉上的雨滴。
「哦….我來就好。」那男子顯然也老實忠厚,鮮少跟女生相處,因此德燦的舉動讓他一時之間感覺有些尷尬。德燦也驚訝於自己的舉止,當下又臉紅了,於是趕緊把手帕遞給那男子。
「那個…這邊沒下雨了,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德燦可不敢讓一個陌生男子載自己回去家門口,畢竟家教甚嚴,這類的情形肯定無法跟家人解釋清楚的。而且讓一個陌生男子知道自己住哪裡,也是不妥,凡事還是小心一點的好。
「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德燦向那男子鞠躬,不忘跟他道謝。
「小姐,從外地來的,剛來沒多久,所以還沒有朋友。我叫方君河,目前在華溪國小實習」那男子見德燦要離開了,便伸出手來,做禮貌性的交流。
「方君河,哦,應該是方老師,今天真的很謝謝你。」德燦也禮貌性地跟那位叫方君河的男子握手。
「小姐,妳太客氣了。對了,方便知道妳的名字嗎?都是在同一個鎮上,當個朋友也無妨呀。」方君河微微笑地說著。
德燦見他是鎮上的小學老師,告訴他名字應該也沒關係,便說:「我叫王德燦。」語畢,原本微笑的方君河,突然收起了笑容,表情微變,張大眼睛看著德燦,那眼神若有所思,好像重新端詳眼前的少女似的。
方君河的表情讓德燦詫異:「方老師,你怎麼了?」
方君河回神,馬上回說:「哦!不好意思,沒什麼啦。我只是覺得「王德燦」這三個字,應是男性的名字,不像是女生會有的名字。」
「哦!是這樣呀!」德燦直覺他這段話,有略帶敷衍的感覺。
「雨勢好像要過來了哦,你趕緊跑回家吧,免得又淋到雨了。」方君河看看天色比剛剛更暗了,滿天的烏雲密佈,趕緊催德燦跑回家。
「好的,方老師,你也趕緊回去吧。小心一點。」德燦一邊看著天空一邊趕忙跟方君河道別,之後趕緊往前奔跑。
身後的方君河,握著德燦忘了拿回的手帕,緊盯著德燦的背影,喃喃自語:
「那清純飄逸的少女,為什麼是她?為什麼是她?」
天空降起雨來,落雨聲越來越大聲,但方君河似乎沒注意到雨滴又降在自己的身上,只是兩手緊握著,握得是那麼用力,指甲都陷入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