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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情姊妹花－江蕙的故事●之八

我問洪榮宏，當時你為什麼會來約我？
洪榮宏很可愛，他說：
『沒有哇，我看到小高對妳那麼好，心想不對呀，應該是我們兩個好才對呀。』

　　天王西餐廳在中山北路一棟大廈的十一樓，我來這裡跑場唱歌已經有一 陣子了，在這裡駐唱的歌手很特別，大都懂一點樂器，許多人是自彈自唱， 每人的演唱時間是一個小時，到形成了它的風格 。

　　譬如我，一邊彈吉他一邊唱歌，雖然吉他不是彈得很好，但勉強過關沒 問題，還有歌手像鄭近一、洪榮宏，則是以鋼琴自彈自唱，他們都很有才華 ，老闆很器重他們。我對鄭進一的印象很差，它的外表很土，看上去像捆工 模樣，人又吊兒郎噹的。前幾天我在後台等上場的時候，看到桌上有一本漫 畫，就隨手撿起來看看，結果鄭進一唱完下來，一句話也不講，從背後一把 將書搶走。雖然後來我才曉的書是他的，但大家每天要見面，都在外面作駐 唱歌手混飯吃的人，怎麼這樣沒禮貌？

　　那個洪榮宏我對他的印象倒是不壞，人長的斯文模樣，又很單純，腦子 正在七想八想的時候，老闆來了：『江蕙，明天鄭近一有事請假，只有洪榮 宏一個人彈鋼琴，鄭進一那段時間，你早一點來，洪榮宏彈琴妳唱，幫忙代 一下班。』

　　就是這次代班，使我喝洪榮宏有了接近的機會，我們第一次合作，他坐 在鋼琴邊，見到我微微張嘴一笑，跟著那個大男孩的單純笑容，我心底也深 深被牽動了一下。但是，我對他的好感，他好像並不知道，而我又是一個臉 皮非常薄，不會主動的人，日子就這樣一天天溜走，反而是洪榮宏的一位好 朋友，常到餐廳來找他的小高，每天我下班的時候，在樓下門口等我，真傷 腦筋。

　　小高真的追起我來了，跟到我家去，買了一堆零食討好我，大姊悄悄把 我拉到一邊：『這是誰呀？買牛舌餅給妳吃？』害我很難為情，我又阻止不 了他。

　　結果我只好告訴洪榮宏：『你的朋友怎麼這樣？每天送東西到我家去， 被我姐姐問，請你教他不要再買東西到我家去了。』

　　奇怪的是，過兩天，洪榮宏突然打電話來：『我們去看電影好不好？』 放下電話，按不住一顆狂喜的心，一個華爾滋舞步美妙的轉身，準備去換件 衣服出門，不巧正好被姐姐撞見，好糗啊。

　　後來，我問洪榮宏，當時你為什麼會來約我？洪榮宏很可愛，他說：『 沒有哇，我看到小高對妳那麼好，心想不對呀，應該是我們兩個好才對呀。 』我心裡偷偷一笑，人哪，就是得有競爭者，有競爭才有進步，這句報紙上 常常看到的話實在是有道理。那一段日子，真是我這一生最美麗的回憶，從 小到大，在淒苦的歲月裡成長，從來沒有度過那樣開心的日子，我想，一個 人的一生之中，能夠這樣愛過一回，就事上蒼的厚賜了。那時候，誰知到洪 榮宏？誰知到江蕙？誰是『記者』？誰又是『歌迷』呀？我們可以隨心依偎 漫步在街頭，就像每一隊情侶一樣，海濱山谷風景區都有我們的足跡，盡情 徜徉在兩個人編織的情網之中。

　　那時候，洪榮文雖然為一家皇冠唱片公司灌過一張日本歌『北國之春』 但是他真正成名，是在出版第一張閩南語唱片『我是男子漢』。這時，我們 在天王西餐廳駐唱已有兩年了，『我是男子漢』使他一曲成名，那種紅的速 度實在驚人，紅，是每一位歌手日夜盼望的事，做一個不紅的歌手，其間忍 隱的心酸誰人能體會？但是，紅也有必須付出代價的，洪榮宏成名，我替他 高興，卻不知在這同時，也已種下了我們日後中須分手的隱憂。

　　洪榮宏紅的太快了，『我是男子漢』、『行船人的愛』、『一支小雨傘 』這些膾炙人口的歌曲，一首接一手推出，把他捧上了閩南語歌壇新生代第 一把交椅的寶座上，我時在承受不了他那麼紅，人紅了，也跟著忙了，一些 小細節也照顧不到了，久而久之，使我覺得自己實在配不上他，我只不過是 一個『那卡西』出身的駐唱小歌星，也沒有什麼如花似玉的美貌，終於這一 天來了。

　　洪媽媽打電話給我，請我到他家去，我坐車到了劍潭，按了門鈴，洪媽 媽開門讓我進去，那天洪榮宏不在家，空氣裡好像有一種不尋常的氣氛，洪 媽媽坐在我對面，

　　她說：『阿蕙，我知道妳很聰明，很成熟那麼小就出來唱歌，幫助家裡 ，許多事你應該都很懂，妳知道阿宏現在受到歡迎是很不容易的事，我們家 又全部需要靠他生活，但是你們在一起我怕會影響.....所以.....。』

　　『伯母，妳免講啊，我都明白了，其實在妳沒有跟我講之前，我心裡早 就有準備了。』

　　我趕快站起來，轉過身去開門，我不是不懂禮貌，實在是不爭氣的眼淚 快要掉下來，也沒有辦法在講話，再講下去，聲音就要便調了。

　　洪媽媽講的沒有錯，為人父母都是為子女好，我怎麼能在洪榮宏日漸走 紅之時，以他的女朋友姿態出現，來破壞他在歌迷心目中的偶像地位呢？誰 認識我這個餐廳駐唱的小歌星啊？

　　到今天，想起這件事，『惜別的海岸』歌聲不斷在耳畔縈繞：

　　　為著環境未凍來完成，
　　彼段永遠難忘的戀情，
　　孤單來到昔日的海岸，
　　景致猶原也莫改變。
　　不平靜的海湧聲，
　　像阮不平靜的心情，
　　啊！離別情景浮在眼前，
　　雖然一切攏是環境來造成，
　　對你的感情也是莫變，
　　我也永遠期待著，
　　咱們幸福的前程。』

好像是在替我自己唱出悲情一般。

　　但是，沒有想到的是，我和洪榮宏的一段情卻還有第二個春天，世事和 運命，上天好像專愛和我們坎坷人開玩笑似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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